如果吃螺也有鄙视链,湖南哪个地方会在顶端

[来源:潇湘晨报] [作者:唐兵兵]

卷首语

摸螺往事

冷水江资氮嗍螺。

家乡没有大河,却不缺乏鱼塘和水库、小溪,所以也多螺蛳。

盛夏,打着摸螺的名义,到水库或者塘里洗澡就成了名正言顺的事情。那时,父母似乎并不十分担心孩子的安危,出门前还递上一个盆,眼神里甚至不无期待。

女孩选择比较浅的塘或者河,蹲在水里,只有头露出水面,两手在水底摸索,样子有几分滑稽。过往的行人打趣孩子,“寻宝贝呢?”女孩并不回避,举起满手的螺蛳喊,“喏,摸金子呢!”

男孩喜欢水深的山塘或水库,迫不及待潜入水底,水面上只剩下几个漂浮的盆。在水底,两手摸索着前行,偶尔撞上横冲直撞的鱼,却无能为力。水性好的,从很远的地方才冒出头来,出了水面,两手已经抓满了螺,嘴巴中也含满螺蛳,游到盆边,将螺放到盆中,又很快潜入水底去了。

孩子们太热衷于这水中游戏,以至于家里在夏天要用专门的缸来养螺。养上三四天,螺吐干净了泥沙。母亲一阵细心地搓洗,剪掉螺尾。葱、姜、辣椒,再加上屋后采的几片紫苏,一盘香辣螺蛳很快就上了桌。炒螺蛳其实是个技术活,并不是每次都能成功,火候把握不好,螺很容易炒“死”,以致于吸不出来。孩子并不十分在意是否能够吃到螺蛳肉,吸吮一阵,不成功,便很快丢弃。好像螺蛳的味道从来都不在螺蛳肉,而只在吸吮的汤汁和过程,又或者,在于摸螺的乐趣。

夏天,只能算是摸螺的好季节。好吃的人们总结了吃螺的经验,“三春螺,似乳鸽;三月田螺满肚子,入秋田螺最肥美。”清明时节和立秋前后的螺最为肥美,在秋天品尝一顿螺,才是长大成人以后才懂的人生滋味吧。 文/唐兵兵


嗍一嗍秋天

一只有野心的螺

▲9月24日,浏阳官渡健红大酒店的厨师烹制的嗍螺,薄荷和韭菜是必不可少的香料。 组图/卢睿

▲新田汤螺蛳,用螺熬制一锅浓鲜的白汤。 ▶浏阳官渡镇,养在盆中吐沙的田螺,伸出触角,一旦水面有了动静立刻就缩回去。

撰文/潇湘晨报记者唐兵兵

湖南的天气,像坐过山车,国庆之后,气温直线下降,随之冷却的,还有我们消夜的热情。

在夏夜里点上一盘嗍螺,几瓶啤酒,是我们对待夏天的方式。在湖南,嗍螺往往被当作一道夏季的佳肴。其实,就食物的时令而言,夏天并不是吃嗍螺最佳季节。螺蛳最肥美的时候在清明节前的三月份,气温升高,养足了肥膘的螺钻出泥土,此时最为肥美,所以有“清明螺,赛过鹅”说法。而田螺最肥美的时节则在秋天,田螺的怀仔期在每年的春夏之交,一直到六、七月份才产仔结束。产仔结束后的田螺慢慢肥壮起来,在立秋前后到达肥壮的顶峰,味道自然最为鲜美。田螺,应该算是一道秋味。

螺,处于食物链的最底端

螺,无疑是处在食物链底端的动物。吃着鱼类排泄的粪便和土壤的腐质,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。危险来临,就将身体缩入壳内。螺的天敌却多,老鼠、蛇、鸟、鱼等都把螺当做美味的食物。螺的肉质鲜嫩、肥美,对于其他动物来说,实在是个莫大的诱惑。螺最大的天敌其实是人类,考古证明上万年前,螺就是人类的食物。对于人类而言,获得螺实在太过简单,通常称作“捡拾”,可见,是件格外容易的事情。

或许因为容易获得,无论是田螺还是螺蛳,都不被人类珍视。物以稀为贵,是人类评价食物的一条重要标准。所以,螺,难以登上大雅之堂。人类却又贪恋螺的鲜味,于是,嗍螺成了南方夜宵摊上的主力军。广西令无数人为之垂涎、也令不少人深恶痛绝的螺蛳粉,算是一种对螺的创新,也难以走出小巷。

文人、美食家汪曾祺,对家乡的螺蛳念念不忘。在文章中写道:“我们家乡清明吃螺蛳,谓可以明目。用五香煮熟螺蛳,分给孩子,一人半碗,由他们自己用竹签挑着吃。孩子吃了螺蛳,用小竹弓把螺蛳壳射到屋顶上,喀啦喀啦地响。夏天‘检漏’,瓦匠总要扫下好些螺蛳壳。”

虽然比不得江南水乡,湖南,依旧是螺的盛产地。即使没有大江大河的地方,也从不乏小溪、鱼塘,不缺少螺的身影。农村的人家,有时馋了荤腥,就携盆提桶,到田里、河里兜上一圈,就收获满满。水煮或炒,却很少将螺肉剔出单炒,虽然也有螺蛳肉炒韭菜之类的做法,却总也难以流行开来,一定是将壳一起烹制。吸吮螺壳,是吃螺蛳或田螺的必不可少的工序。像剥瓜子,光是吃瓜子肉,就少了几分趣味。更有甚者,并不在乎是否能嘬出螺肉来,好像吸吮了汤汁,就算完成了对一只螺的品尝,颇有些舍本逐末的味道。湖南大多数的嗍螺,更注重嗍螺汤汁的调制,将汤汁调制得辛辣或者鲜浓,却往往忽略螺肉本身。

卑微,却要在夜宵场上争个高低

第一次细心品味螺肉,是在浏阳官渡。官渡属于浏阳东乡,是客家人的聚居区。客家人带来了蒸菜和各种浏阳美食。官渡嗍螺据说也是勤劳客家人的杰作。官渡嗍螺制作繁琐,先将螺肉剔出,去尾,然后用各种香料腌制,再将螺肉塞回到螺壳之中,然后再进行烹制,这几乎是湖南最为繁杂的嗍螺制作方式,却将隔着一层壳的螺肉彻底入了味。螺口宽大的田螺并不容易嘬出,常常只能求助于牙签。秋后的螺肉丰腴肥厚,弹性十足,薄荷的清凉、紫苏的香气等混杂。香味自然可以调制而成,而螺肉独有的劲道,是螺亿万年的进化和隐忍。细细品味螺肉,或许才是对螺作为食物的尊重。

即使湖南人食螺历史久远,并且有深厚的群众基础,在餐桌之上,嗍螺的位置却也时时受到来自其他河鲜的挑战。最为严峻的威胁,来自它的近亲——福寿螺。在上个世纪80年代,全国大力推广产量高、个头大、繁殖能力强的福寿螺,这个外来品种几乎要把湖南本土螺蛳和田螺的位置取代掉。但是个头大的外来者,肉质口感并不好,据吃过福寿螺的人说,肉硬,像牛蹄筋。而且福寿螺携带大量寄生虫,啃食庄稼,相比之下,本土的螺蛳和田螺就安全,也安分得多,福寿螺的挑战很快失败了。上个世纪90年代中期,小龙虾对嗍螺的挑战成功得多,短短数十年时间,成为了长沙夜宵的代表,嗍螺逐渐被遗忘。不过,在更为广阔的地域中,嗍螺依旧占据着夜宵摊的头牌位置。

对于螺来说,这当然不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,它们进化出坚硬的壳,为了保护自己,没想到却成就了人类的一道美食。螺虽然过着最卑微的生活,也难以登上宴席,却一定要在夜宵摊上争个高低,实在是一只有野心的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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