千年银杏与木王村

[来源:华声在线] [作者:张怡华]

张怡华

中南五省的“银杏之王”

这是一棵有着一千多年历史的银杏树。

本世纪初,一群远道而来的旅行爱好者途经木王村,山坡边的一棵银杏树引起了他们的关注,掉落在山边的银杏果也诱惑着他们的目光。林业专家闻讯对银杏树进行了实地考察,该树高约42米,胸径达4.79米,树冠覆盖面积有500多平方米,在方圆数里之外的山坡上就能看到它婆娑的风姿,专家们将古树鉴定为中南五省的“银杏之王”。

我的一位骑友得知我又要去木王村,在微信里告诉我,住在大树下的曾庆焕老师对银杏树很是熟悉,整理过“木王的传说”。

当我疲惫不堪地骑车来到村里时,是丁酉年深秋。四年时间里,我是第四次来,前几次来去匆匆,只是从当地人对银杏树的顶礼膜拜中,我知道了古树在他们心中的地位。每次与它相见,感觉都是一次神秘与神奇的探索,都是一次自然与心灵的碰撞。抚摸着银杏树布满皴裂、有些粗糙的树干,有如抚摸一段深沉的历史,一股令人怦然心惊的感觉油然而生。

山里人清修的禅意,大山木屋的对联

木王村,位于齐眉界国家森林公园腹地,山高路陡,交通不便,外面少有人来。幽静的生态环境,犹如一片隐藏于岁月深处的世外桃源,古色古香,土得彻底。从池塘垭下山,吊脚楼或木制楼房掩映在山坳里或竹林中。走近,一股“倚杖柴门外,临风听暮蝉”的山风古韵扑面而来,仿佛能感受到历史的脉搏,能聆听到上苍的呼吸。站在林中,心是自由的。静听寒山泉水,绿树蝉鸣;坐看山边落日,坳里孤烟。这里人们专注的神情,安逸的神态,不正是《归去来辞》里陶渊明的吗?不正是山里人一生清修的禅意吗?

古树四周沿山坡新修了鹅卵石小道,悬崖边装了木质栏杆,水泥台阶一直通向山边屋场。飘落的银杏叶儿均匀地洒在古树四周,就像金黄地毯随意地铺在山坡边。走在山道上,有些飘飘然的感觉。仰看树冠如云、杏叶黄透的古树,我在寻思,这些春日发出新芽,秋来叶片金黄,数人才能合围的银杏古树,与这座大山的过去和现在有哪些联系呢?

水泥铺就的禾场洁净如新。一位身着咖啡色夹克衫的老者坐在禾场边小憩,走近,打过招呼,老者姓曾名庆焕,正是黄浩微信里介绍的曾老师。曾老师的家是大山里那种很普通的木房子,厚重沉实。门框两侧春节对联还在:“春风送暖驱寒意,幸福不忘报党恩。”多么暖人,像春雪在阳光下就要暖化了。走近它,记下。大山里的木屋,温馨的对联,感恩之情跃于楹联之中。

从“流家”到“留家”“刘家”

曾庆焕,一个在银杏树下长大的木王村人,肤色黝黑却不失书生儒雅,从民办教师干起,如今是杜家坪乡九校初中部教师。从乡中学到家里有20多公里的路程,要翻越两座大山,平时住在学校,周末才回到大山里的家。

坐在曾老师家的堂屋里,话题自然是门前的银杏树。目光停留在阳光下照耀的千年银杏,它枝繁叶茂,宛若一团燃烧的金色火焰,闪烁着璀璨的光芒。阳光透过枝枝杈杈,精心地装扮古树,远远看去,不仅层次分明,而且娇艳富贵。时值深秋,蝴蝶不再纷飞,翠绿换为金黄,风起,叶儿飘飘洒洒,犹如金色的蝴蝶漫天飞舞。

说起银杏树的来历,曾老师有些兴奋。他告诉我,门前这棵银杏树,是他祖上从遥远的蒙古高原被迫迁徙南征、初来此地栽下的,距今已有1800余年历史。三国时期,北方高原上生活着一群游牧民族,相传魏王曹操南下攻打吴、蜀,欲征集草原上的游牧民为先头部队。游牧民头领不愿亲人征伐疆场,但又畏惧曹操势力,众头领商议决定化整为零,以一家或数家为基础就地疏散,以保证子民的生存和安全,其中一支契丹游牧民家庭,颠沛流离辗转来到如今湖南省沅陵县杜家坪乡境内,这里山高林密,溪水潺潺,土地肥沃,方圆百里渺无人烟。他们决定在这里暂时休养生息,并将这里取名为“流家”,即流动的家。按照出发时的约定,先人们在住地和距离住地500米的地方各种下一雌一雄银杏树,作为将来与故乡亲人联络的标志或信号。

考古专家说过,银杏树是研究契丹或女真人的“活化石”,木王村的银杏树或许印证了专家的论断。

这时,曾老师的脸上有些凝重,木王村这支人脉究竟缘于契丹族还是女真人,族谱上并无文字记载,一切缘自于上辈人口口相传。历史本身是一种过程,一种状态。只有门前这棵银杏古树,把根深深地扎于大山深处,见证着历史,见证着山村的前世今生,默默地记录着木王人一路走来的苦辣艰辛。800多年后,银杏树已经枝繁叶茂,“流家”的人口增加至60多人,他们已经熟悉了这里的山山水水,已经习惯了“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”男耕女织的山村生活。先人们决定不再离开“流家”,并将“流家”改名为“留家”,他们要在这里永久地生活。明朝时期,陆续有外地人在“留家”周边山上居住,其中亦有刘姓,为了与后来移居的人们和睦相处,先人们又将地名改为“刘家”。

在充满灵性的南方山水里眺望遥远的北方

山有自己的历史,村有自己的故事。据说,很久以前村里一个叫做五斗丘的山顶上,生长着一棵奇特的参天大树,古人称之为木王树,即万木之王。木王树高逾百丈,枝干如云,树桠向四周自然延伸,长度在1000米以上。树桠所经之地,或高山、或峡谷,煌煌然如一座座碧波荡漾的山峰,捧绿撒翠,从五斗丘山顶浩浩荡荡涌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,场面十分壮观。

往西的一枝最长,枝尾一直延伸到如今的岩湾组的小溪边,枝尾距树根有2000多米,因此此溪又叫长枝溪。树枝中部有个洞,树洞从里往外终年滴水,天长地久,居然在延绵不绝的群山中滴出了一块约800余亩凹凸不平的盆地。从319国道上的官庄镇经木王村去杜家坪乡,滳水坪是必经之地。峡谷中的滴水坪,古树遮天,浓荫蔽日,静则清心悦目,动则盛气凌人,一派王者气概。夏季骑车路过,凉风习习,没有酷暑炎热之感。

向北方的树梢延伸到如今叫做捞溪的地方,“捞”为方言,即伸手就可触摸到的地方。北方,是木王村人曾经的家乡,他们依山而建的吊脚楼依然采用坐北朝南的传统建筑方法,虽然远离故乡,一个“捞”字,寓意着远方的家依旧在他们心中。

木王树在一次特大暴风雨中轰然倒塌,滔滔洪水将木王树冲击到了现在的沅陵县官庄镇新屋场村,峡谷将木王树阻隔在一个深水潭里。因为木王树在此沉没,古人将此地取名为沉木潭。

传说中的木王树已不复存在,因木中之王而得名的木王村仍在沿用,千年银杏依然耸立在雪峰山脉之中,在充满灵性的南方山水里眺望着遥远的北方,福佑曾姓人家的子子孙孙。“曾”姓,是否就是女真人“真”字的谐音?千年风雨,斗转星移,当地人已讲不出多少“曾”姓的缘由,只知道他们的根在北方,他们的祖先是从遥远的蒙古高原迁徙而来。

千年古树经历动荡后的平和

单孔石拱桥,依偎在青山绿水中,是峡谷里尚存的古建筑,何时修建并无文字记载,但是青石与青石之间的石灰缝隙,见证着木王村一路走来的前世今生。丰水季节,石拱桥倒映在清澈的溪水里,古风古韵,自成诗意。潺潺溪水,流淌着山村的怡人风光,也积淀着木王村厚重的文化底蕴。

木屋、木顶,堂屋和厨房连在一起。灶台上架起两口大铁锅,一口用来炒菜,一口用来煮猪食。灶台边木板墙上的窗口无遮无拦,竹简传来的山泉流至窗外木制水桶里,叮咚泉水荡起阵阵浪花,宛如天籁之音。灶房里生起火,天气晴朗时,烟雾很快上升,从屋顶木板的缝隙中飘散在空中。

吃过晚饭,天黑了下来。爱在山中行走的人,在山里谈的也是山,围坐在火坑边,话题自然是山中的各种趣闻与经历,就像恋爱中的人总要秀恩爱一样,于是,夜色中的大山便愈发广褒深沉起来。骑了一天车,疲倦袭来,使得大家都在火坑边昏昏欲睡去了。也许是因为过于兴奋,也许是因为大山的寂静,我横竖睡不着。风停了,月亮起来了,月光用另一种色调把短暂陷落于黑暗的群山照亮。悄然起身,来到银杏树下,我看月亮,看透过树叶流泻在岩坎边和禾场上的皎洁月光,然而我花了更多时间凝视身边的这棵千年古树。我与古树进行着无声对话,透过枝桠缝隙洒落下来的斑驳月光,我仿佛看到了千年古树经历动荡后的平和,读到了心的从容、志的不渝、神的洒脱。一千多年来,它雷电不惊,雪雨不动,向世人不屈不挠地展示其博大胸怀。就像平稳厚重的大山,笑看云舒云卷,包容世象变幻。

大美不言,可怡情悦性;大美难言,是因为千年银杏是最好最直观的自然课堂。四壁峰山,满目清秀如画;一树擎天,圈圈点点文章。如果站在这样的角度上去看大山里的木王村,木王村自然需要不断前往,如今山村交通情况有所改善,这个大山中的自然胜景,自然前途无量。

木王村,虽然我不知道你的过去,我却知道你的今天。我知道,走进新时代的木王人正努力向山外推介着“养在深闺无人识” 的山村风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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